flajjimier | 1 points | Feb 08 2022 16:11:08

回忆几件在学校的事

听课的礼仪很讲究。所有学生听课要坐直，背最好是绷着，双手不可以放在桌面下、放腿上、揣兜里，必须要叠起来放在桌子上。喝水是大忌，代表不尊重老师，但老师可以喝水。要是吃零食就基本是死罪还要严重，师生双方都没有对此的预案。

有一次我用手支着左脸歪着头听课，小学班主任是一个满脸痘坑现在想想可能是男同的男人，年纪约莫二十七八，气质温柔，见到我歪头，突然很生气，数落了我几句。

口口相传里某个极好的学校的学生上课打喷嚏都要回家思过。自然不能跷二郎腿，女生、男生都不可以带首饰。

六年级时班里有一对早恋的。男生个子很高，当时就有一米七，瘦，每天穿衣风格都很慵懒，现在叫做日系，宽松，手藏在袖子里，裤子有种往下垂的感觉，帆布鞋、板鞋，长得像羽生结弦，尤其那眼睛，细长，单眼皮，眼睛下面半厘米处，似乎是刀刻的一样，有一条轻微的凹陷小痕迹，像是双眼皮反过来又淡化了似的。

女生中规中矩，长的算是好看，透着股北方壮实姑娘的气质。恋情被我的女班主任发现了，我对她有种母亲的印象，她对我很好。冬天穿一件浅粉色长羽绒大衣，发白，有点脏，黑发长而油亮，看上去性情端正，年纪三十左右。

她起初请家长，要拆散，女方家长很以为然，对男生深恶痛绝。但两个人还坚持着偷偷联系，班主任在课间突然袭击来班里看他们，或者课上留意他们两人的神情，发现还藕断丝连，就发动了批斗。

在星期五下午班会上，让我们写那个男生的缺点，我跟他不认识，但我写了他“打人很疼”，因为他有一次打了我一下背。其他人写他喜欢暴力解决问题，以及千奇百怪的缺点。这事后来忘了结局，有一次吃早点时我遇到了那个女生，她坐在一个大人骑着的单车上，似乎是她父亲，我们俩彼此看了一眼。

高中早读时大家普遍以声音大为荣，大家陆陆续续来到班里，坐定了，七点左右，突然谁宣布了什么，然后炸雷似的大家闹哄哄起来，基本读的都是语文，嘴巴大张却不过脑子。最深的记忆就是，我故意用夹子音读课文，成功使同桌在某次和别人闲聊时夸我声音好听，我当时正趴着看书，心里又激动又觉得此刻必要的是要矜持，装没听见，我就动都不敢动。

有一次学校领导决定查头发，是上午第一节课，老师正讲课，一个数学老师，穿着黑色羽绒服，跟童装似的，羽绒服后面连着一个大帽子，似乎是半罩着他的头，又似乎是垂在脖子后面，两根自由的松紧带逸散到肩膀前。中年男人，像一个两头细中间粗的酒桶，穿着宽松的西服裤，灰扑扑的，挂着钥匙链，软趴趴松垮垮的胖扁黑皮鞋，一眼看上去就能闻到脚臭味。

脸上总带着笑意，眼睛眯着，眼角纹叠起褶子，显得聪明，慧黠，总憋着讥讽的话，预备着让你一切当真的指责被釜底抽薪似的。这是最标准的高级名师做派，不用问他就知道他的教学水平深受家长、校方认可。

他正用方言讲课，搔首弄姿，腰拧着，似乎是妓女趴在恩客怀里撒娇似的趴在黑板上，手写着字，脸扭过来看我们。领导们鱼贯而入，他立刻住口，大家也肃然了。领导们首先看人们的头部，包含面部的精气神，以及头发的长度、颜色，也要看人的指甲是不是长了，耳垂有无耳环。

每次检查过后，老实的学生都放弃了爱美的念头，男的剪成寸头，女的把自己弄成刘胡兰。胆子大的就不当回事，因为知道这种检查是心血来潮，下一次不定在什么时候，兴许永远没有了，他才不会动自己的头发。

那是冬天，有一次班主任似乎受了后勤的命令，要注意控制电费，过来通知我们。

但我们不允许自己丝毫吃亏，必须整天开着空调。班主任没有办法，呆站在那里，若有所思，揉着自己的手，我们盯着他。他最终做不出为了省电费而关空调、冻自己学生的事，哼了一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