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xilai257 | 1 points | Oct 16 2021 00:40:03

——写给那些在贴吧上曾匆匆见过一面，后来便失散四方的人们。

   多年以后，凯特迈凯伦站在日本海面前，准会想起自由的风带他去参观北平市郊的那个遥远的下午。当时，北平是个几百万户人家的大城市，一座座火柴盒般的棺材房都盖在麻木的褐色土地上，河流污浊，沿着遍布垃圾的河床流去，天气阴沉而灰暗，西北风沿着新开辟的大道呼呼地吹过来。这块楼盘还是新开辟的，许多店铺都空荡荡的没有租户，不得不用塑料贴纸在玻璃上贴上桌椅，货架，前台，毛刷洗车机和售卖情趣用品的自动售货机，还有只留下欢乐背影的一家三口。每年二月，自由的风都从东北回到这片土地上，东拜亲戚，西看同学，吃席喝酒，骑着电瓶车在新城乱逛。奇装异服的人早就在村边搭起帐篷，在future bass的喧嚣声中，向新城的原住民和新住民们介绍炒作狗的最新发明。他们首先带来的是一个身着粉色孕妇装的女孩。一个身躯高大的河南人，自称金溉，满脸络腮胡子，手指瘦得象鸟的爪子，透过大屏幕向观众出色地表演了他所谓的南方资本家创造的世界第八奇迹。他关在一个小屋子里，大喊大叫，魔怔似地手舞足蹈，从一端走到另一端，大家都惊异地听见看见，音响里蹦出来他们从未听过的刺耳的声音，临时舞台上的那个女孩扭过来扭过去，吱嘎吱地拼命想挣脱出来。甚至那些早就丢失在王者农药里的小孩，也从找过多次的地方兀然出现，乱七八糟地站在金溉的舞台前面。“屏幕里的人也是有生命的，”河南人用刺耳的声调说，“只消唤起它们的灵性。”凯特迈凯伦狂热的想象力经常超过共产党的限度，甚至越过大自然的创造力，她认为这种暂时无用的科学发明可以用来开采二刺猿手机的金子。金溉是个诚实的人，他告诫说：“套皮人只能跟观众吹吹水，打打游戏，去跳舞可不行。”可是凯特迈凯伦当时还不相信河南人的诚实，因此用自己回四川的车票换下了这个粉色的女孩。“很快就会有足够的钱，把整个绵阳的地都买下来都有余了。”--她对自己说。在好几个月里，凯特迈凯伦都顽强地努力履行自己的诺言。她带着套皮人，大声地不断跳着金溉教他的舞蹈，走遍了北平西部的每寸土地，甚至布满垃圾的河床。但她获得的唯一的东西，是一位孙笑川粉丝给他的留言:“舞都不会跳的臭穷蛆滚，你比不上我ココ的一根批毛。”
  二月初，河南人又来了。现在他们带来的是一个仿古西洋片机，说是一位来自他们故乡画家的最新发明。只要花五块钱，任何人都可以把他们的头放到西洋片机前面的那块小玻璃前，看见见一幅又一幅油画:一个澳大利亚士兵，一群人在白宫前示威，山姆大叔摆弄着一个刻着加拿大国旗木偶玩具，还有一个女人半吊在直升机上，下面是波涛汹涌的大海。“看上去像是皮诺切特将军在处决共产主义者，”迈凯伦对自己说。“图片缩短了距离。”金溉突然说。“在短时期内，人们足不出户，就可看到世界上任何地方发生的事儿。”在一个沉郁的下午，河南人用西洋片机作了一次惊人的表演：他们在街道中间放了一面美国国旗，借西洋片机反射太阳光的焦点让国旗燃了起来。套皮人的试验失败之后，迈凯伦还不甘心，马上又产生了利用这个发明作为作战武器的念头。金溉又想劝阻他，“仇恨的力量是难以控制的，”他说。但他终于同意用索尼耳机和两张她收藏的珍贵的1944年大日本帝国战争债券交换西洋片机。接下来的几天，凯特迈凯伦以科学家的忘我精神，甚至冒着生命危险，一头扎进了作战试验。他想证明用放大镜对付敌军的效力，就让阳光的焦点射到路灯旁挂着的国旗上，国旗因此燃烧起来，在空空荡荡的天空下冒出一股浓厚的黑烟，劣质化学纤维放出的有毒气体在街道上弥漫。“就算是国旗，烧掉了也就只剩下黑色的残渣而已。”她自言自语道。这种危险的实验把他楼盘入口处的保安引来了，他们发现居然有人在光天化日之下焚烧国旗，二话不说就对凯特迈凯伦一通海扁。但她不顾这些挫折，有一次甚至准备点燃燕房线的地铁站。迈凯伦待在自己的地下室里总是一连几个小时，计算新式武器的战略威力，甚至编写了一份使用这种武器的《指南》，阐述异常清楚，论据确凿有力。她把这份《指南》连同许多试验说明和几幅图解，放在网上向无政府主义者出售。她等待答复等了几天。最后等得厌烦了，她就为这新的失败埋怨金溉，出人意料的是，这位河南人居然证明了自己的诚实：他归还了耳机，换回了战争债券，并且给了凯特迈凯伦几幅德国人绘制的北京地形图。金溉亲手记下了李希霍芬有关中国著作的简要说明，把记录留给迈凯伦，让她知道如何使用三相电流观象仪、激光测量仪和电磁仪。在春节前的漫长时间里，无依无靠，无家可回的迈凯伦把自己关在茫茫旷野上的一个小屋子里，不让别人打扰她的试验。好几天，她仿佛中了魔，总是低声地嘟嚷什么，并为自己反复斟酌的各种假设感到吃惊，自己都不相信。最后，在二月底里的一个星期、吃午饭的时候，她忽然一下子摆脱了恼人的疑虑。自由的风至死部记得，由于长期熬夜和冥思苦想而变得精疲力竭的迈凯伦，如何洋洋得意地在广场上向居民们宣布自己的发现，那时他正巧骑车经过那里：
“北平是平的，像块白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