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ihaoxiaobayu | 1 points | May 20 2022 06:58:19

我小时候喜欢上一个女孩。

我不知道为什么喜欢她，但就是喜欢。那时，我八岁，她也八岁，名叫余小点。

我估计那是个非常胆小的孩子。她只跟别的女孩说话，避免接触男孩。她头发略卷，眼珠是黑色的。她总是穿裙子，甚至别的孩子已经穿上长裤了，她依然如故。

不久前，我回想起第一次跟她说话的情景：我不叫她余小点，而是小小。没人这样叫她。只有我例外。我俩都是八岁。她的表情非常严肃。是什么原因我跟她说话的？我想是她把什么东西忘记在书桌上了吧，也许是橡皮，也许是铅笔，这已经记不清楚了。

我当时对她说：小小，你忘记拿橡皮了。对，我记得我还笑了。对，我想起来了为什么我叫她小小，而不是余同学或小点。是出于亲热。出于高兴。因为我喜欢小小，我觉得她很漂亮。

在我现在生活的这座可怕的城市里，我想起了小小，但首先是想到我自己，想到那个八岁时候的我。

起初，这些想法是跳跃的，形象是跳跃的，好像脑海里有一场地震，我没法明白无误地确定任何记忆；但是，到了最后终于明晰了记忆的时候，反而更糟糕，我看见自己在念叨小小的名字，看见自己在微笑，看见余小点严肃的表情，看见成群的孩子，看见他们的后背像突然涌动的浪涛，远处静止的地方是一片空地，看见自己的嘴唇在提醒那女孩别丢下东西，看见了那块橡皮，或者也许是铅笔。

我那时的眼睛看见了我现在的眼睛还是那时的样子；我再次听见了自己的叫喊声、清亮的嗓音，那是一个八岁的男孩非常有礼貌地呼唤一个八岁的女孩，提醒他别忘记带上橡皮。

可是他不能像校内使用的称呼那样叫她余小点，或者小点，而是有意无意地宁肯叫爱称“小小”，露出亲热劲，一种称呼上的亲热、一种人称上的亲昵，因为只有他在那一刻、那种环境，那样称呼小小，是他用某种方式给亲昵或者关心披上别的外衣，那关心中包含着提醒她别忘记带东西：别忘了你的橡皮，或者别忘了你的铅笔，其实只不过是用贫乏的语汇或者丰富的语汇表达幸福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