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everDI9 | 1 points | May 07 2022 08:38:52

《一千零一夜》之河南人把你妈偷了

《一千零一夜》之河南人把你妈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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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畜生货，起来，河南人给你妈偷了。」爹奋力把我摇醒，又怒又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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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睡半醒之间，听到这句话，一度以为还在梦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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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妈没了！」爹给了我两巴掌，火辣辣地，这疼痛让我想起寄宿学校的体罚，班主任接连不断的巴掌，同学的漫笑声，噩梦般的侵袭过来，直到某一天爹把我领回家，像是从恶梦中唤醒那样。从那以后，他很少关心我，像是套牢的股票，只是放着……放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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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醒过后，爹急拉着我跑去马棚。那是我们下店子村最后一匹马，叫阿飞。我每天照顾阿飞，阿飞不太聪明，像我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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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妈他…」马上一颠一颠的，连爹的声音也摇摇晃晃，声音充满悔恨。在这个没有月亮的夜晚，爹陷入深深的矛盾，我紧紧抱着他，感到抱歉，他紧紧握着缰绳，好像害怕失去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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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你看！」不远的前方，河南人骑着油成七彩的三轮车，像载货似的把妈安置在后座，河南人在黑暗中一下子左一下子右，好像他驾的不是三轮车，是飘逸的筋斗云。起初，我们还不明白河南人的用意，很快地，井盖陆续飞了过来。爹驾着阿飞左闪右躲，那井盖来的又急又快，一飕飕劲风从我的左右脸扫过，像是班主任的热融胶甩出的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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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阿飞急刹车，我跟爹差点跌了下去，前蹄只差半步，我们就落入无盖之井的深渊。本来以为快马加鞭能轻松追上三轮车，现在却是层层阻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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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南人似乎有用不完的井盖，还是因为这片土地上有无数的井，一个又一个的坑，被社会填满，被国家堵死，每个坑里面都跌入无数像我一样被成绩淘汰的学生，无声无息，于是他们就可以假装我们不存在，等发现我们的时候再狠狠的鄙视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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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贼你妈，真能跑」爹狠抽着马鞭，条条血痕在黑夜中绽开，他奋力追赶，就像他平时喜欢超车那样，不落人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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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昨天晚上妈全告诉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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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与妈同桌，高考那年，他们在考前就有了媒妁之言，爹还算顺利，妈发挥失常，被爹埋汰（爹好面子，嫌弃娘上不了台面，又不敢违背父母的意思），夫妻生活闷闷不乐，妈失魂落魄了好一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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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天晚上，就像今天一样，是没有月亮的，妈睡不着，出来散心，天暗无光，至今妈也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总之，她掉到井里，既不求救，也不呼喊，就在冰冷漆黑的水中等待自毙，就像那些被国家淘汰放弃的人一样，在无声无光的地方一步步走向消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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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个寂静无光的时刻，一根粗绳落在妈的头上，「给，赶紧捞住！」也不知怎地，河南人粗爽的声音里面有一种豁达、开朗以及源源不绝生命力，让妈有了求生的念头，妈不断的爬，就像当初婴儿系着脐带爬出世界那样，一身污秽，河南人利索地脱了上衣替妈擦脸，温柔的像是捧着无价之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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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河南人说，声音一发，震得身后满车井盖都响了起来，妈说那是「美丽」的野性语言。原来河南人在每撬开一个井盖之后，会仔细聆听水下的动静，生怕有水里有人，井和井之间的水脉是相连的，就像人的心在某处会相逢，你必须很仔细聆听，找到声源。由于河南人的温柔细心，那天晚上便有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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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多年，河南人听闻妈的婚后不幸福，千里迢迢返回作案地点。听说河南人是靠识井辩路的，自己撬过的、新装的、被其他河南人撬过的盖，他们都看的出细微的区别，好像在古老的森林里做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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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娘有时候会说这样的梦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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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子俩都一个逼样，没出息！」爹把阿飞抽得皮开肉绽，阿飞不要命地跑，就像班主任总是有千百种理由用藤条死抽我那样，我跟阿飞好像都在疯狂中逐渐麻木。眼看就要追上三轮车，不知怎地我突然不希望爹追上，就好像我希望我从来不用去超越谁，我用尽全力将爹撞倒在地，爹硬朗的身子好像一堵墙，我们双双飞了出去。阿飞停了，三轮车也停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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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子瓶子，快过来妈这边」妈在载满井盖的三轮车那头呼喊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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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丢人现眼的东西，你们都给我过来。」爹狼狈爬起身，怒不可遏的看着我们，仿佛在看世界上最卑贱的生物，我们像是为了向他道歉与感激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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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中…不...中?」河南人的支支吾吾像个初学语言的小兽，眼里闪着泪光，闪耀着对我的歉意与爱怜。我知道，各省井旅的冒险总是令人兴奋，井盖的重量可靠、手感踏实，水里总藏着意外与惊喜，那是河南人原始的基因招唤，我懂，那些我都懂，看着那满车的战利品，我什么都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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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我生来是个猎手，不是被鞭策的家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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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出来了，世界的第一道光，照在我噙满泪水的脸庞，那是重生的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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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嫩娘，俺是贺兰人，不懂咋做题！」阿飞昂首嘶鸣，那一夜，所有的井盖都在呼喊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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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南人，谢谢你偷了我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