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ungkuoRun | 1 points | Mar 03 2022 16:02:11

作者：杨凯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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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老家在农村，虽然现在家里已经不养猪了，但是父母每逢春节还是会买两头大肥猪。因为他们觉得过年不杀一两头大肥猪，那这个年就跟没过一样。这是老一辈东北土著的倔强。远房的亲戚家用自己种的粮食喂养的两头大肥猪，能长到接近四百斤。每年刚到腊月，他们就催着我父亲去拉走那两头大肥猪了。因为猪一旦长到350斤，再怎么喂也不长肉了。每年年底这两头大肥猪卖的一万元钱，能顶他们半年的收入了。所以他们对这两头猪倍加呵护。在差不多我父亲该到了的时候，他们会狠狠的让猪饱餐一顿，因为吃进去的粮食，也能卖个猪肉的价格。父母从不跟他们计较这些。一是一两百块钱的事，没有必要；二是让二位升天之前也能吃个饱饭。用粮食喂养的猪，它们是非常精神的，肉质也很香嫩。我打小就喜欢猪，它们温顺，可爱，聪明，可是人们不是把它们当宠物来养，所以他们还没到一岁就要被送走到另一个世界去。我每年都会不舍得那些可爱的圆滚滚的猪，可我又是猪肉吃的最香的那一个。

每年都要到接近年三十了才会从城市回到家乡。亲戚也不会将猪留到年底才卖。所以每次我春节回家的时候，猪都已经杀了半个月了。必然是享受不到左邻右舍在一起吃杀猪菜的乐趣。他们一边大口喝酒，一边赞美着这一年来辛勤劳动换来的收成。然后再憧憬一下明年的光景，或者更加卖力的从黑土地中再多刨出来一些积蓄、或者在城市中更加卖力的工作，来更好的供养依然在农村生活的高堂。我既不属于前者，也不属于后者。虽然生长在农村，但从来没有摸过农具，父母也有还足够能养得起全家人的退休金。所以每年有亲戚来拜年的时候，都会问我父亲一句，新的一年，要不要订他们家的猪。

农村有固定的杀猪匠，这位杀猪匠跟我们家的关系非常不错，也是远房的亲戚。所以每年给我们家杀猪从来不收钱，只要求有好酒就行。杀生的行当，也有讲究。猪毛，蹄甲是要被杀猪匠带走的，也要做点法事超度一下生灵。

两头大肥猪被拉到院子里，撒了欢一样满院子横冲直撞。长辈们的意思是让它们先消化消化，把早上喂得食物排出来，也浪费一下它们的体力，以便待会抓的时候省点劲儿。待它们拉完一大泡屎之后，左邻右舍的十几位壮汉就会将这2位逼到墙角。然后分成两个小队，每个队负责搞定一头猪。不一会，这二位就被绑着四脚朝天的躺在架子上了。听说猪这一辈子看不见蓝天，只有被宰杀前被翻过来的时候才能看到一次蓝天。杀猪匠很麻利的割断这二位的颈动脉，血就像决了堤的小溪一样流到准备好的盆里去。然后用玉米杆不断的搅拌血液以防止凝固。待血放干，猪也就不动弹了。这时候杀猪匠会熟练的把猪去皮，掏出内脏，然后麻利的分割成各个部位。挂在准备好的架子上。待会大家要吃的，放进屋里。需要储存的，直接放在外边挂着就冻住了。然后做上记号，这一块给大姑送去，那一块给爷爷家送去......。父母会特别准确的计算好送去的猪肉能够够每一家吃到出了正月。

父亲灌血肠在村子里远近闻名，只要村里有人家杀猪，他都会被邀请去给灌血肠，老爷子也乐意，屁颠屁颠的就去了，每次都能拿一根两根回家。我最喜欢吃的就是酸菜炖五花肉和血肠，没有之一。酸菜是我妈入秋买的大白菜自己腌制的，五花肉和血肠都是最新鲜的。吃到这道菜，我才算感觉到了家，该过年了。血肠是用猪的小肠灌的，就是猪活着的时候装屎尿的地方。我家后院有一条河，每到腊月都会有人扛着镐头把冰刨开让流动的河水露出来。没有错，这是给人们洗猪大肠用的。用河水洗过的猪大肠，已然没有了那么严重的味道，灌出来的血肠，尖椒炒出来的肥肠，才会那么好吃。

每年到了杀猪的时候，东北人的淳朴、善良、豁达，都集中体现出来。酒喝到微醺，牛皮吹到刚好，国家大事也都献计完毕。各自回家睡个好觉。第二天，别人家又杀猪了，接着再喝，接着再闹。就这样，腊月里大家能转圈吃半个月杀猪菜。我想这也就是我们村夜不闭户，路无拾遗的民风的养成。